見我依然一臉茫然，孫悟空便說道：

“這世間原本有四頭神猴，超凡脫俗，與普通生靈截然不同。他們乃是天地靈氣所化，天生通靈。其中第一便是靈明石猴，第二是赤久馬猴。這赤久馬猴曉陰陽，會人事，善出入，避死延生。對於靈核，他自然比許多人都清楚，也比許多人有預見。”

原來他也是猴！我心裏這樣嘀咕了一句。

“我們不是猴，是神猴。這完全是兩個概念！”赤久一雙智慧的眼神洞察了我的心思，他微微一笑，接著念到：

“《天地演說》中早有記載，周天之內有五仙，乃天地神人鬼；有五蟲，乃蠃鱗毛羽昆。這天地靈氣所生的四個神猴，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，亦非蠃非鱗非毛非羽非昆，不入十類之種。這四猴，第一是靈明石猴，通變化，識天時，知地利，移星換鬥。第二是赤久馬猴，曉陰陽，會人事，善出入，避死延生。第三是通臂猿猴，拿日月，縮千山，辨休咎，乾坤摩弄。第四是六耳獼猴，善聆音，能察理，知前後，萬物皆明。此四猴者，不入十類之種，不達兩間之名。”

聽後，對眼前這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老者，真不敢再小瞧了。但見他這般有耐心，又溫和，不免想將自己心中疑惑問個清楚。

“你就是赤久馬猴吧！那其他三個神猴又在哪裏？”

我這一問，又見兩人都微微搖頭。

“小沅師妹，你真的都忘了嗎？”孫悟空的臉上流出一陣落寞。

“仙子啊，這第一靈明石猴，不就是你眼前的這個人麽？”赤久答道。

“是你！”

“正是我，孫悟空。”

“哪還有兩個呢？”我繼續追問。

卻見他們兩人臉色有些陰沈。

“死了！”孫悟空答道，他的語調有些冷，有些傷感。

“哦。”我也不再多問。

赤久老人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，然後說道：“看來，關於我們，關於她自己，都要給他詳細的講述一番才行，不然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！”

一旁的孫悟空點點頭。

我忙打斷道：“等等，坦白說吧，你們肯定是認錯人了，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說的那個人是誰，和你們有什麽關系，但實話說我真的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人，我叫秦沅，來自一個完全不同於這裏的世界，完全不同……”

他們兩人盯著我，其中孫悟空更是皺眉很深，而赤久老人搖頭一笑，說道：

“秦沅，你可知道，在這個世界裏，你也是秦沅，後來還是欽園仙子，可由於觸犯天條，更是因為你知道了許多不該知道的事情，佛祖也難以再容你，他們將你的法術全都廢除，將你的記憶也全部清除了。真沒想到，他們竟然讓你有了另一番記憶。”

我聽得一頭霧水，但明明聽到他們說是那個和我同名的女子，曾經觸犯天條，還被佛祖處理過。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。我無奈大笑道：“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呀？”

“這，說來就話長了，我們會慢慢告訴你，讓你清楚自己是誰。嗯，這該從何說起呢。”說著，赤久老人望著孫悟空。

孫悟空沈默的時候，一直在皺眉地看著我，眼中有著憐惜。瞧他們這樣認定，我想自己還是暫且不去爭辯了。

“該從何說起呢？！”孫悟空又是一陣長嘆，然後陷入了悵悵沈思中，似乎沈浸在了一段很遙遠的往事之中……

“那是六百多年前了，我為了尋求長生，離開了花果山，劃著一個竹筏小船，漂洋過海，來到了西牛賀洲，又幾經周折，跋山涉水，翻山越嶺，最終迷失在群山峻嶺間，但冥冥中似乎又有聲音告訴我，前方就是我的目的地，就是我要尋找的去處。我一直順著山峰往前走，往前走，直到眼前出現十字石牌，‘靈臺方寸山，斜月三星洞’，後面便是一座仙霧繚繞的道觀……”

孫悟空說到“道觀”的時候，忽而眼神轉過來看著我，似乎我應該更知道這個道觀。

說實話，在他們說起我們曾經在方寸山時候是師兄妹的時候，我的眼前也浮現出一番景象。在一個神奇的山間，一群穿著道袍的少年一起學習著各種法術，其中竟然有一個假小子。那個假小子就是我。當然，這只是我的想象，誰讓我的想象力總是這樣豐富。

說是想象，那是因為這樣的畫面很模糊，完全是飄渺不定的。而另一番景象，卻活生生在眼前。校園、野外，我和那群志同道合的師兄弟們一起，其中，有和眼前這個人外形極像的師兄孫興哲，有師弟朱小胖、沙子……

“你想起來了？”孫悟空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。

我木然擡眼，搖頭。我怎麽回想起那個道觀？這怎麽可能呢？

“你好好想想！”他很較真地追問，“道觀是在一個隱秘的小山谷裏，其間有許多山洞。洞口的石碑上刻著‘方寸山、三星洞’的字樣。對了，洞門前，有一棵千年松柏樹，那樹上經常有一只灰色的小松鼠，你很喜歡逗它玩的……”

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，你說的那個人肯定不是我。”我有些排斥，將這樣不可置信地故事強加在我的身上。

“你聽我說完。”命令式的口吻，再看到他嚴厲而又認真的眼神。孫悟空有些激動，說道：“你怎麽可能忘記，我們一起做過那麽多事情，偷學法術，私自下山，四處闖禍，被師父責罰了不知多少次。我們一直在一起，哪怕一起被禁足，也是那樣的爽快。因為我們一直是在一起的。師妹，難道你一點不記得了。”

他望著我，激動的時候眼神有些泛光，裏面似乎有著一團火。這樣炙熱的目光，是我從未見識過的。有那麽一刻，我竟然有一絲感動，為他，為他們之間的那種情誼。

但我得誠實，我並不是他所說的那個師妹，我一點也不記得他所說的這些事情。我輕輕搖頭。

孫悟空有一陣子沈默，沈浸在往事的回憶中，或者，他在想著怎樣說，才能喚醒 “我”這個“故人”的記憶。

“你是師傅最寵愛的，他每天都會給你吃一顆菩提子，你還記得嗎？”

我搖頭。

“不過，說起來也奇怪，他不給你傳授厲害的法術，只給你一些最基本的飛行、躲避、變化的術法。再就給你傳授了稼穡、禦獸之術。”

“稼穡、禦獸？”我聽到這裏，心頭卻是一動。在我曾經的學習中，我研究的便是動植物的生長習性，也酷愛養花種草，養個小狗、小豬什麽的，不過經常出野外做項目，一去就是大半個月到大半年的，所以會拜托朋友照看。即使出差在外，也會收集一些奇異花草或野外的小獸飛禽，飼餵關照，但畢竟他們是野生的，大都會照顧一陣子，直接放生……此刻聽到稼穡、禦獸，這不就是種植、養殖的意思嘛。

孫悟空看我一眼，可能見我有所興趣，臉上露出一絲欣慰，便接著講起來。

“說起來，你對這稼穡、禦獸倒是極為入道，也不知你是怎麽做到的，和那些花草樹木、蟲鳥野獸，似乎心靈相通一般，那種場面真是神奇。你所到之處，花兒便會綻放，鳥兒便盤旋頭頂，那些山林野獸，一個個也聽命於你的差遣。尤其是那只小松鼠，幾乎時刻尾隨你的身後，真是奇妙的事情。其實我曾想過，或許那並不是完全因為術法，而是你本身，就不同於別人，加上術法和菩提子的作用，你可以做到與它們心靈相通……”

孫悟空說的很投入，一口一個“你”，他一直認定我就是他所說的這個“師妹”。到此時，我也不想再去爭辯，他們不會信的，他們認定我是失憶了。再者，有那麽一瞬間，我竟然也有些恍惚，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和這個懂得“稼穡、禦獸”、和這些生靈心意相通的“女子”有些淵源。

“後來呢？”我追問。我知道後來還有很多故事，很多可能並不愉快，甚至很不堪回首，但我還是想知道。

“後來，”孫悟空停頓了一會，然後徐徐道來。

“後來，我們學有所成，各自離開了方寸山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。你的稼穡、禦獸之術，得到了天庭的賞識，他們派人邀請你見了王母娘娘，王母娘娘很欣賞你，將你舉薦給玉帝，玉帝在淩霄殿隆重地給你賜了封， ‘欽園仙子’，派你監管蟠桃園、仙果園、藥草園、獸禽園，除了王母和玉帝之外，不受任何人的管束，甚至太上老君等仙界元老見你也要禮讓三分……”

我心中暗自驚訝，這“欽園仙子”還真是不同一般，可《西游記》裏為何從未記載？不過有一細想，沒有記載也是情有可原，畢竟《西游記》裏的主角是他孫悟空嘛。

“那你呢？”我問道，是想證實一下，他所說的關於她自己的故事，和吳老的《西游記》裏是不是一致？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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